于一蘭 於2003年10月
地平線
我熱愛開闊的沙漠,那種一望無際的遼闊空間,我的眼睛可以看到很遠很遠,沒有任何的樹木、建築或是一個山丘阻擋我的視線。我喜歡廣大的天空,彷彿我注視它愈久,它就會用宇宙無涯的知識與可能性擁抱我。我喜歡圓形的地球,地平線將我圍繞,並且將我註記在這裡;此刻,在這裡。我喜歡有自己的想法,這就是我處在宇宙中心的証明,每個事物都是起源於我,這是真實的,我可以看見,這是真的。
當我移動一步,所有的東西都改變了,地平線跟著我移動,一下如影隨形一下又離我愈來愈遠,聚合又消散,彷彿要讓我窒息。地平線綿延不絕的線在調侃我、質疑我,我的所在與我的觀點於是改變了,我迷失了,在高原中央的不確定與疑惑阻斷了我,它不讓我思考,不讓我成為我想要的樣子。伴隨著地平線的天空禁閉了我的越逃,聚合又消散,它否定了自己的存在同時也否定了我的存在,我其實一無所有,這一切都是幻影,它不是真實的但是它仍然是真的。
于一蘭 2003年,南澳
最近待在澳洲的日子裡我對地平線開始感到著迷,我發現我自己被無邊無際的環狀線包圍,它區分了我身處的紅色高原與上方的藍色天空,那邊有稀疏的灌木叢,一條筆直的公路將世界分成了兩半,我的妹妹「Ute」與我。那就是所有。我在這個未知的空間裡,搖擺在極度興奮、自由與幽閉迷失、恐懼的情緒之中,我的眼光卻總是停在那個延伸的地平線上。
當我回到吉隆坡,在沙巴我習慣將我的視野侷限在很多東西裡,包括建築物、紀念碑與山峰。這些障礙物、精神的指標與隱喻象徵影響了我的觀點與遠景,我的眼界不再有機會伸展去瞭望地平線。我自己也漸漸的習慣被這些安全的事物緊緊的包覆,不再會有從世界邊緣墜落的危機,因為我被柵欄圍繞並且保護著。
所以我攝影了未知的地平線,嘗試要記錄並且了解它。地面在畫面中比起一般的相片,總是顯得比較接近,我後來才知道是因為我較為矮小的身高,地平線嘲弄了我。正因如此我了解到地平線要有指示標的物才會產生實際的意義。
我會用攝影將地平線陷入一種超現實的情境,影像便成了我的共犯。我將地平線置入我們的地上風景去看看它會告訴我們什麼,沒有差異的影像與標誌是文化與社會的流體,我會用我們的庸俗作品當成這條線的指示標的物,我會將碎片縫合、治療傷口並且將想像與象徵結合在一起。其他人會像他們所知道的一樣,成為這個幻象裡的共事者,與我ㄧ起開墾地平線並給予其意義。地平線的模型將會容易被了解的現實,我們將一起將它鏈結起來讓它靜止、築欄防衛、給予定義;因此我們可以有一些觀點將廣大無際的未知地用畫面呈現出來,給予註記,將它放置在一個為大家所知的地方。時空可能會錯置、不精確,所以我想讓它變的更為公有性、更民主與更加的容易使用。時空在未知中是結束而我們是不會脫離它的。
但是地平線會獲勝,我將會是另一個用重複影像與排練舞台講述虛構故事的障礙角色,我將尋找一個我可以掌握、觀察的象徵,在那裡我的觀點是堅定的處在世界的中心,但是我知道我除了另一個柵欄之外什麼都找不到。地平線否定了它自己的存在也否定了我,它的雄辯循環邏輯嘲弄著史詩歷史與無關緊要的瑣事中。那裡永遠都會有另一調地平線,一個新的思維角度,我相信我會繼續在這個遊戲之中,不會停歇。